第二天一大早起来, 嘉庆的御驾就开始回转京城。
思宁昨晚一晚上没睡着,起来之后,面上也显得有些疲惫, 眼底下一片青黑, 得亏青黛是个手巧的,帮她用粉遮掩了几分。
等到她从长春仙馆出来,却正好看到如妃等在门外。
她看着有些不安,一手抚着肚子, 神情忐忑。
思宁挑了挑眉, 走上前去。
如妃急忙行礼。
思宁抬了抬手:“起来吧, 怎么突然过来了,今儿可是回宫的日子呢。”
如妃抬头看着思宁, 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,压着嗓子道:“娘娘,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?”
思宁笑了笑:“你这话是打哪儿来的呢?这会儿功夫能出什么事?”
如妃有些紧张的咬了咬唇,她不是个蠢得, 自然察觉出这几日园子里的不对之处, 可是贵妃什么都没和她说,她也就不多问, 自打入了宫, 她便知道, 在这宫中, 最好的存身之道就是不该问的别问。
但是昨个皇上回銮, 却没有让人迎接,这边让她的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。
按着之前在木兰时皇上对她肚子里孩子的期待, 不该连一句话都没有传出来。
在不安之下, 如妃到底使了人去前头打探消息, 可是依旧什么都没打听出来。
要知道,在往日里,哪怕皇上跟前守卫的再严密,但是一星半点的消息还是能露出来的。
可是现在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,如妃心中的而不安越发强烈了。
昨晚几乎都没怎么睡着,脑子里乱糟糟的都是一些很不好的想法,因此今儿一早也来不及做什么,就来了思宁这儿打探消息。
可是此时看着思宁淡然的表情,如妃竟然找不出一丝破绽。
她强压着心中的不安,勉强笑着道:“倒是嫔妾多想了。”
思宁笑了笑:“也不是你多想,前几日京中出了不大不小的乱子,我想着你怀着身子,便也没有告诉你,不过如今这些乱子都已经平定了,你就安心吧。”
若是思宁真是全部否认,或许如妃还会不信,但是听她承认了这一点,如妃倒是松了口气。
她面色稍缓,笑了笑道:“原来如此。”
思宁也没再和她多说,小心嘱咐她赶紧登上马车,回宫的时辰已经快要到了。
如妃也没多留,行了一礼,便退走了。
看着如妃离开,思宁原本脸上的笑也渐渐消失了。
如今嘉庆的状态,是谁也不能说的,但是如妃到底太敏锐了,要是不给她一个说法,只怕她也不会安心,因此思宁这才将京里乱子的事儿告诉了她,索性这事儿也瞒不了多久了。
思宁叹了口气,上了自己的翟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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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路回京倒也算安稳,等终于回到翊坤宫的时候,思宁心里都是松了口气的。
不过两个儿子在回来之后,却没有回各自的住处,而是被嘉庆召去了养心殿。
思宁知道,这回回来,嘉庆必然会降下雷霆之怒,二阿哥这回突然起事,一定不会这么轻易的结束。
这一晚,整个紫禁城都显得格外的安静,安静到有些诡异。
皇后坐在储秀宫里,透过窗户看着外头暗沉沉的夜,眼里也是起伏不定。
她想着当时绵宁送到她跟前的那封信,心中其实有一刹那是动摇的。
绵宁上位,也好过绵怡上位。
她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,可是想着绵怡这个人的心机和城府,到最后,她到底还是没有这么做,所以当哈郎阿在步军统领衙门遭受到挫折的时候,她一言不发,并没有帮助他。
可是即便如此,她心中还是有些不安,她不知道,皇上到底会不会追究她。
皇后忍不住又叹了口气,绵宁的确果断,胆子也大,敢行旁人不敢行之事,可是他悲剧就悲剧在碰到了绵怡这样一个人,到最后,也没能翻过身来。
而她自己呢?
皇后扪心自问。
她也自问心机手段都有,可是却偏偏总是处处受挫,及至如今这个地步。
她有时候都会想,是不是刘佳氏就是老天爷派下来天生克她的人,竟然处处都能占住好处。
皇上宠爱,儿子出息,自己也稳得住。
但凡这三样有一样不妥,那自己都有操作的余地。
只是可惜,这世上没有如果。
皇后又忍不住揉了揉帕子,之前绵宁送过来的那个纸条,虽然已经被她烧了,但是那个来传信的人,她这段时间却一直没能找到,若是让皇上查出来了,说她与意图造反的皇子有所牵连,说不准皇上会怎么想。
尤其现在绵怡的地位已经板上钉钉,若是他看不惯自己,会不会在皇上面前进什么谗言呢?
皇后心中没什么底气,更不敢把自己日后的前程托付在旁人的仁慈上,可是她现在就算是想要有所动作也无能为力,因为自打绵宁事发之后,整个皇宫就被看管了起来,她和她跟前伺候的奴才,已经好几天没出储秀宫了。
皇后眼神一暗,看起来一切事宜,都要等到明天早上才会先分晓了,若是事情真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,那自己又该如何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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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一早,对于二阿哥之事的处理,终于下来了。
废除二阿哥的一切爵位,把他从宗籍除名,并且幽禁起来。
而这一切处罚的借口就是,二阿哥悖逆欺上,意图不轨。
不过或许是因为心软,若是别的什么缘由,嘉庆并没有处置二福晋以及她刚刚出生的儿子,还有大阿哥奕纬,保留了他们的宗籍。
这个处置方式,说不上残酷,也说不上宽容,思宁听了只是愣了愣,便再没有多想。
不管嘉庆怎么处置绵宁,这都是他们父子的事情,与她的关系已经不大了。
而这个处置以发出来,朝臣们自然也看出了皇上的意思,各个都上奏,陈述了许多二阿哥往日的劣迹。
嘉庆都留中不发,也没有斥责这些人,一时间更多的人明白了嘉庆的心思,便有更多人开始上奏,斥责二阿哥悖逆不孝,并且赞扬皇上宽厚仁慈。
绵宁的名声彻底臭了,嘉庆对他的处置,也没有一个人敢求情。
绵宁谋反之事,余波发散了好几天这才渐渐平稳。
绵怡也终于找到功夫,来给思宁请安了。
思宁忍不住的就问他:“你皇阿玛如何?”
绵怡摇了摇头,面色有些不好看:“如今皇阿玛已经起不得身了,病情只怕也要掩盖不住了。”
思宁心里发沉,坐在那儿呆呆望着空处,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。
绵怡走上前来,安慰思宁:“额娘,您别难受,皇阿玛说了,明儿就让您过去,他也想见见您。”
思宁听到这话,下意识看向绵怡。
嘉庆想要见她?
有什么好见的呢?
他想要说些什么呢?
思宁想不出来,只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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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此时的皇后也终于等到了她最后的结果。
鄂罗哩一瘸一拐的带着皇上的口谕过来,嘉庆很明确的告诉皇后,她与绵宁之间的勾结,他已经知道了,只是看在她最后幡然醒悟,没有帮助绵宁行事的份上,不追究这件事。
但是之前她做了许多错事,如今也该偿还了。
她死,绵恺可封亲王位,日后一生无忧。
她活,那绵恺后半生,嘉庆就撒手不管了。
皇后神色平静的听完了这道口谕。
她很清楚,皇上这不是想要追究她的错处,而是想要为绵怡的继位,扫清最后一点障碍。
她日后是太后,占据着大义名分,却又与绵怡母子不和。
他怕她胡乱行事,伤着了自己的宝贝儿子,和心爱的女人。
皇后想到这儿忍不住笑出声。
当年她上位为继后时,他一言不发,任由太上皇做主。
如今他要死了,却想起来补偿刘佳氏母子了。
到头来,他们夫妻,却是一点情分都没有。
想到这儿,皇后又忍不住流泪。
自己这一生,真是可悲又可叹。
她闭了闭眼,对着鄂罗哩道:“告诉皇上,我知道了。”
鄂罗哩也不问她到底选哪个,恭敬的行了一礼,转身就走。
看着鄂罗哩一瘸一拐的背影,皇后嗤笑一声,谁又能知道,最后改变格局的,竟然是一个太监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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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一早,嘉庆那边果然传来口谕,让贵妃刘佳氏前往养心殿侍疾。
思宁收拾了一下,就往养心殿去了。
如今皇上生病的消息,已经传遍了宫廷。
但是同时传出来的,还有皇后病重的消息。
思宁今早听到的时候都有些惊讶。
因为在她印象中,皇后并非心智脆弱的人,怎么会因为天理教攻入紫禁城,就被吓病了。
可是这话她不信,旁人却是信得。
毕竟在别人眼中,皇后也就是个深宫妇人,会被这种事吓住,简直理所应当。
思宁怀着一肚子的疑问,到了养心殿。
到的时候,屋子外头没什么人,等她走了进去,只见鄂罗哩站在内室门口候着。
见她来了,笑了笑道:“贵妃娘娘,皇上说,您要是来了,不必通传,请进去就是。”
思宁愣了愣,然后点点头,抬手掀了帘子走了进去,而身后跟着的几个宫女,则都是留在了外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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